由 CBETA 基金會、法鼓文理學院及西蓮教育基金會共同主辦的「從《嘉興藏》到電子佛典」系列講座,於 2 月 22 日(六)下午二時在法鼓山德貴學苑迎來第二場講座。本次講題為「清代佛教文化的再省思」,廖肇亨教授接續上一講對晚明印刷文化及《嘉興藏》的深刻介紹,本講則帶著聽眾們將注意力探照燈稍行轉向,投向過去學界罕為關注的清代佛教。
講會伊始,先由 CBETA 基金會執行長洪振洲教授致歡迎詞。洪執行長提及第一講所述,紫柏真可改梵筴為經折裝,裨益藏經流通甚深一事。回首 CBETA 當年改以光碟方式流通佛典,亦出現不少反對聲音,到如今全球每日都有近一萬的網站造訪人次,足見傳播媒介選擇的高度重要性。另一方面,洪執行長則坦言,相較於明代的佛教文化,對於清代佛教則感到較為陌生。
廖教授直言過去學界對清代(尤其是漢傳)佛教的漠視,使其成為「漢傳佛教史上的空白大坑」。如此「類馬鞍型」(學術史上僅知悉明末清初及清末明初的幾位重要佛教人物,中間兩百年則近乎一片空白)的歷史局面其來有自:首先,肇因於佛教內部文獻典籍的缺乏,如缺乏書寫清代高僧的傳記文本,縱如彭際清著有《居士傳》,但仍受限其止步於明末清初的編寫年份。其次,則因太平天國對佛教典籍、寺院的蹂躪,與清末佛教面臨「現代性」的強烈衝擊所致。最後,則出於若干研究上的揣想,認為滿清皇室與藏傳佛教的關係較為密切,進而認為同時期的漢傳佛教已沒落、萎縮,不值得關注。
然而,我們若自文化史的角度著眼,清代實為佛教文化乃至外學的黃金時期。以「僧詩」為例,比起晉、唐、宋、元、明等數代,其所著選集甚夥,種類多樣且普及。粗估人數可能高達四百人。大量的詩僧、書僧、畫僧遍布大江南北,甚至超越詩僧多集中於江南地區的有明一代。而文人雅士與僧侶的密切交流,更使寺院成為了文化活動的普及場域。
繼之,廖肇亨教授提及,晚明清初亂世之際,佛教、佛寺對眾生而言,足以滿足其懺罪、求安樂的心理需求。而對前朝遺民而言,則是保全身家性命的避風港;更有甚者,則以僧人裝束作為掩飾,秘密籌畫推翻滿清政權的革命運動。過往學界較為熟悉的清初遺民研究,亦多著重於此際佛門中人依違於「佛教」與「節義」間,兩種倫理抉擇的糾葛,此毋寧刻劃出時代軌跡與宗教的雙向影響。餘者,誠如晦山戒顯有「欲知世上刀兵劫,但聽屠門半夜聲」的不朽警句,其影響所及竟流入當代民間,亦在在展演出明末清初佛教所蘊含不同層次的豐富文化。
清代,作為中國佛教最興盛的年代,首先表現於清代帝王與僧家往來非常頻密。諸如順治有出家的傳說,與「三覺國師」交誼匪淺;雍正編修《五燈全書》,及《大藏經》的起始刊刻;乾隆除完成刻藏的工作外,又下令修葺萬壽、賢良等寺院,乃至與三世章嘉國師有深厚法誼等。又清中葉僧人,如蓮峰超源、徹悟際醒、濱如性洪等都曾留下與皇家園林、寺院相關的詩作。
過往學界中人常援引清高宗《御製詩初集》「御史有以沙汰僧道為請者」史料為例,試圖以此證成清代漢傳佛教的衰微。然廖肇亨教授認為:正如上來所述,若立基於嚴謹的文獻調查及爬梳,此條史料恰恰是清高宗對當朝儒者力陳沙汰僧道的局面下的應付之語。又如孝聖憲皇后壽慶,達天通理、章嘉國師、西藏班禪等共襄盛舉,甚至遠至清末,法安和尚主持光緒帝駕崩後佛事等史料,無不勾勒出當時的漢、藏佛教傳承均十分鼎盛,且蒙帝王極力護持的歷史圖像。
其次,清代有諸多文人親近佛教,甚至精研佛理。此如王文治、邊聯寶、汪縉、阮元、龔自珍等,都留下大量與佛教相關的詩文書畫。甚至大眾耳熟能詳的林則徐,其寫經之工整,都曾受印光大師稱讚。而正是因為清代佛教的繁盛,是以當楊仁山自東瀛攜回許多中土失落的經教注疏時,方能如此迅速地發揮其影響力。清末民初之際,知識分子面對國族衰變與外來思潮,佛教亦成為了救世濟民的活水源頭,如章太炎大唱華嚴與法相之學為時代適宜之學、援佛教平等教義以鼓吹抗清等,即為鐵證。
廖肇亨教授總結,重新省思這段過往甚受漠視的清代佛教史,我們不難發現,無論是亂世中的思潮碰撞,或是承平時的藝術機緣,佛教始終與時代有密切的呼應與回響,而兩者亦不斷於此過程中,改變著各自的風貌。有清一代的佛教的探索,目前正處於起步階段,未來有賴我們投入更多的力量,推進研究。
洪振洲執行長敘述 CBETA 當年改以光碟方式流通佛典所遭遇到的挑戰。
清代帝王與佛教關係密切,護持甚深。
清末民初之際,佛教啟發了時代思潮。
廖肇亨教授期盼未來能有更多人投入清代佛教的研究。
攝影:Jeff.Lee
文:Yong